1041.
老罗说,事实是时间的大门永远地锁上了。
他再也不可能知道她何时发烧,好买点桔子给她送去。
他们再也不可能买两块皮萨坐在广场聊天,完全不用管什么时候回家。
小叶将注定成为一个白领,穿着职业套裙,每天化淡妆去上班,学着处理跟上下级的关系,午休时跟男朋友吃午餐。
恋爱再恋爱,交几个闺中密友,偶尔抽着烟谈论一下男人;然后结婚,生孩子,用不了几年,她见到他除了请吃饭恐怕就想不出该说什么。
1042.
老罗说,这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命运。
一切都等于没有发生过。
1043.
说完这些,老罗就从床上跳起来,打的去了火车站。
我没有送他,这是因为他一个星期以后就要回来上班,没什么好依依不舍的。
老罗走后不久,我发现他的手机还在桌子上——这不要紧,他来上班我还给他就是了。
出于好奇,我查了查他的短信记录,忽然发现有一条是发给小叶的。
时间是我们聊天的时候。
内容很简单。
“我欠你一句话。这句话我早就该说:我非常、非常、非常地爱你。”
1044.
天渐渐黑了。我心乱如麻,独自一人在宿舍里来回乱转。
老崔的被子没有叠。
方哥的床上还扔着大一时的卷子。
良哥那个公用的不锈钢茶杯还在桌子上。
老孔那件跟擦脚布差不了多少的上衣仍然蜷缩在四年前的原处。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大家都出去买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1045.
我走到门边,又转身走向窗户。
对面女生宿舍的灯还一盏盏亮着,好像在看着我。
我也忘了当时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哭出声来——那完全是嚎啕大哭,我多少年来也没哭得这么惨过。
一种莫名的悲凉在胸中压抑着,除了哭,什么也没法把它化解开。
好像是受了老罗的启发,又好像只有我自己哭还不够,我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我现在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失声痛哭。我们虽然都走了,我却感觉过去的我们还像幽灵一样在床铺间跳舞。我现在滴酒未沾,但我终于明白那天你为什么要哭了。”
1046.
这段话现在看起来装逼无比,但在当时,我觉得每一个字都是我心所想,改动一个字都不可能。
事实上这段文字的N B指数是如此之高,以至于中国电信亲自给了我回应。
“您的余额不足,请充值。”
“我X。”
1047.
跟老罗一样,有些野草在我心里冬眠了一年多,现在忽然又疯长了出来。
我又想起小曲的天真、率直、善良。
她会玩CS,会玩暗黑;她一点也不想工作,害怕长大,想当一辈子学生。
她也曾对我声色俱厉,但转眼就会嫣然一笑,让我整个融化。
她唱的美声歌曲我依然不懂,但给我点时间,哪怕是意大利语我也情愿去学……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1048.
然而想到这些,我的哭泣反而只能更加悲恸。
就好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割下来扔进水里,眼睁睁地看着它飘远。
我想表达的意思不是痛苦,而是无奈。
无论我对她感情如何,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可以用老罗的手机把那条短信再发一遍,但同样没有意义。
一切都太晚了。
别说她不曾爱过我,就算是她跑回来说她爱我,又能怎么样?
1049.
大学已经结束了,一切的浪漫、自由、颓废、洒脱的机会都已经一去不复返。
我再也不能打电话约她逛街,理由只需说句“因为我今天很郁闷”。
我们同样不可能在一个不知该干什么好的下午随便坐上一辆公共汽车,随机坐到某一站然后下车乱转。
我们已经被学生时代扫地出门,唯一还能做的事只有按照自由落体定律摔下去,然后接受生活的摧残。
我们无论干些什么,都无法制止自己堕落进尘埃里,变得庸俗无比。
在空中再怎么手舞足蹈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挪威的森林》的开头,为什么37岁的渡边会在客机上抱头痛哭。
1050.
29号晚上,我刚擦干眼泪,银川推门进来。
他假装没看出我刚刚哭过,说:最后一夜了,一起喝酒吧。
于是当时还留在宿舍的虎子,无能等人来到我们寝室,打开几瓶啤酒干喝。
大家的话都不多,每次开口都欲言又止。
“总 书 记呢?”我问。
虎子说跟国 母道别去了——据说有人看见他俩在小超市门口抱头痛哭。
我们正准备打手机叫他,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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